敌舰后方疑似有航母！

遭到日军轰炸的中途岛机场燃料库

在美军空中编队集合的时候，日军的舰载机群已经完成了对中途岛的第一波打击。加贺航空队于6点40分向南云报告：“空袭取得巨大成果”时，南云毫不犹豫地在20分钟后放出了第二波攻击梯队。事实上南云忠一在一开始并没有完全对美军航母放松警惕，他在赤城和加贺号上留着36架挂载鱼雷的九七舰攻以防万一。但是在日军第二波攻击梯队起飞后10分钟，有6架来自中途岛机场的TBF发现了南云舰队的踪迹，并对赤城进行了一轮雷击，随后又有4架携带鱼雷的B-26对南云舰队进行第二次打击。

中途岛战役中的陆军航空队B-26机组，这架B-26在对日舰进行雷击后，返航途中由于机体受损过重不幸坠毁

虽然这两次来自中途岛机场的空袭都没有对日军航母造成任何损伤，但是让南云意识到此刻正在被他蹂躏的中途岛也在向他打出反击的拳头。再结合加贺航空队发回的“需要进行第二波空袭”电报，南云终于放下了警惕，于7点时下令剩下的舰攻把鱼雷卸掉改换炸弹，争取在最短时间内瓦解中途岛的防御和反击力量。

我们这时看看时间表，已经来到了6月4日上午7点半，戏剧性的一刻出现了。当天稍早些时候利根号航空巡洋舰放飞的侦察机误打误撞飞到了TF-17的上空，在查明下方舰艇不属于友军后，侦察机向南云发报：“10艘舰影，确认属于敌方”。这一情报的出现让南云忠一陷入纠结，由于情报中未说明敌舰的类型，无法确定这些舰船中有没有他最为忌惮的美军航母，南云在权衡了15分钟之后，向利根侦察机下令：“查明敌舰类型”，同时让赤城和加贺号的舰攻队卸掉炸弹挂回鱼雷，准备攻击美军舰队。

日军航空巡洋舰搭载的零式水侦

必须承认的是，除了海军的航母之外，中途岛上驻扎的航空队同样是制胜的关键因素。就在南云下令进一步侦察TF-17中是否编有航母时，来自中途岛的16架SBD又一次“光临“了日军舰队上空。这些由亨德森少校带领的海军陆战队的轰炸机在没有任何掩护的情况下，依然英勇地对下方的日舰发起攻击。

驻扎中途岛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飞行员

其中包括亨德森少校驾驶的领队机在内，有6架SBD当场就被负责高空警戒的零战击落，而剩余的轰炸机抓住这个友军拿命换来的攻击窗口对着飞龙号猛扎下去，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轮轰炸没能伤到飞龙一丝一毫，2架SBD还在投弹之后被零战和防空火力击落，最终只有8架返回中途岛。

紧随陆战队攻击梯队的是15架从游猎任务中紧急召回的B-17轰炸机，这些大家伙从2万英尺的高度对飞龙进行了一次密集的高空水平轰炸，虽然B-17扔下的68吨炸弹没有一发命中目标，但接连两次的打击让加来止男不得不指挥飞龙进入连续的规避航线。

最后一次来自中途岛的反击是11架老旧的SB2U俯冲轰炸机，这些老古董在日军护航的零战面前跟活靶子没有任何区别，他们对着榛名号战列舰进行一次投弹就仓促撤离了交战区，日舰同样没有受到损伤。

在南云被中途岛的反击搞的焦头烂额时，利根号的侦察机发来了2份侦察报告，第一份指出美军舰队由5艘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组成。而第二份电报则给了南云当头一棒：“敌舰后方疑似有航母！“。

我们再来看看时间，此时是6月4日早上8点20分，日军机动部队的指挥官南云忠一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对面的美军舰队里有航空母舰，在之前的情报和预估中，日本人始终认为美军航母要等到他们拿下中途岛之后才有可能抵达附近海域。

除了美军航母“突然”出现的消息，南云此刻还有另一个麻烦。6点40分开始返航的第一波中途岛打击梯队此时已经回到了舰队上空，南云做出了他在中途岛战役中第二个要他命的决定——先回收第一波梯队，然后再继续进行换弹作业。由于连续的突发状况，日军机动部队直到早上9点18分的时候才完成舰载机的回收，然后马不停蹄地给攻击机加注燃料、挂载穿甲航弹和鱼雷。

而从企业、大黄蜂和约克城号起飞的美军攻击梯队虽然在调度问题的影响下变得稀稀拉拉，不过此时也已经接近了预估的打击位置。最先抵达预定目标区域的大黄蜂号的VB-8、VS-8和VF-8三个中队，但由于南云决定先收容舰载机的命令，日军航母舰队改向正北航行，因此早已驶离了他们最先被发现的位置，大黄蜂的轰炸机群扑了个空，并且已经没有足够的燃料进行搜索，只能原地掉头返航。

返回大黄蜂的SBD

不过拜美军调度过程中的另一个意外所赐，单独向西南方向飞行的VT-8中队的15架鱼雷机透过云层发现了赤城号，指挥官沃尔顿少校当即下令全队降低至略海高度，从东北方切入攻击路径。上午9点20分整，作为中途岛战役中第一支向日军舰队进攻击的美军航母舰载机中队，沃尔顿少校在没有战斗机护航的情况下将中队分成两组，打算从两个方向攻击赤城号。

中途岛战役前沃尔顿少校（右）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然而此时在高空警戒的日军零战也发现了美军机群的位置，并且几乎立刻就截断了美军预设的攻击路径，把正在分队的VT-8像赶羊一样又赶成了一堆。由于TBD在切入攻击路径之前需要降低空速，再加上美军鱼雷机此时使用的仍然是臭名昭著的Mk 13型鱼雷，因此这些鱼雷机飞行员们必须把空速降到100节以下才能进行投弹，这样的行为在零战面前无异于自杀。

VT-8中队唯一幸存的一架TBF

身处机群最前方的沃尔顿少校座机是第一个被日军击落的，根据VT-8中队唯一的幸存者乔治·盖伊少尉回忆，他看到沃尔顿的机翼被零战击中起火，沃尔顿最后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时正在试图爬出机舱躲避驾驶舱里熊熊燃烧的火焰。VT-8中队其余的飞机暂时放弃了对赤城的攻击，转而扑向最近的苍龙号，但即便如此，VT-8的全部15架鱼雷机中也只有盖伊少尉在被击落前勉强投下了鱼雷，而且还没有打中。盖伊本人在飞机坠海时被甩出座舱捡回一条命，而除了他之外的29名飞行员则全部在攻击行动中丧生。

中途岛战役前VT-8中队飞行员合影

快下来！吉姆！

正如我们后来对中途岛战役的评价那样，美军最初的几轮攻击波次没有任何一轮是白白牺牲的。VT-8的攻击打了南云一个措手不及，为了掩护舰队中的航母，其余日军舰艇纷纷释放了烟幕进行掩护。此时企业号的VT-6中队正在附近空域寻找日军舰艇的踪迹，海面上突现的烟雾恰好为他们指示了目标。上午9点30分，VT-6中队的指挥官尤金·林赛少校通过目视确认了3艘日军航母的位置，并选择了距离最近的加贺号作为目标。

中途岛战役前VT-6中队合影

9点38分时，林赛像沃尔顿一样将中队分成2组，从不同方向降低高度抵近目标。9点38分时，加贺号的瞭望员发现了贴海飞行的林赛分队，在召唤零战进行掩护的同时，加贺号开始向北急转规避，这使得从另一侧进行攻击的伊利中尉分队必须重新调整路线才能在尽可能接近正左舷的位置投弹。

林赛少校作为VT-6中队最前方的领队机，也是第一个被日军战斗机击落牺牲的。而伊利中尉在发现日军护航机后开始疯狂地在无线电中吼到：“快下来！吉姆！”——这是他们事先跟VF-6中队商量好的支援信号，伊利一直以为VF-6中队随时可以支援到他们！然而结果就像我们熟知的那样，伊利分队的7架TBD中有5架被零战击落，其中包括伊利中尉本人的座机，直到他们被日本人的机炮摁进海里，也没有看到哪怕一架F-4F。

在大多数记述中途岛战役的文章中，都把美军的鱼雷机攻击梯队形容为是“毫无掩护”的。这种说法实际上并不准确。

事实上最早入场的VT-8中队就带来了一支护航机队——来自企业号的VF-6战斗机中队，但这支由詹姆斯·格雷上尉带队的护航力量实际上是因为跟错了队才一路尾随VT-8抵达战场的。

VF-6中队的F4-F

按照预先计划，他们需要掩护的是麦克拉斯基带领的VB-6和VS-6，然而在调度过程中，VF-6挤进了VT-8的集结区域，并跟着后者提前抵达了目标区域上空。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根据VF-6中队指挥官后来的陈述，当VT-8和VT-6两支中队先后遭到日军打击时，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求援信号”。34架TBD和68名飞行员就在他们藏身的云层下葬身大海，然而VF-6始终在等待麦克拉斯基带领的俯冲轰炸机群，直到9点50分时因为燃料不足才返回企业号。

时任VF-6中队指挥官詹姆斯·格雷

上午10点，约克城号的VT-3鱼雷攻击机中队也赶来加入攻势，虽然VT-3中队有6架来自VF-3战斗机中队的F-4F护航，但这6架由约翰·萨奇少校带领的护航机在跟随入场时遭到至少30架零战的围攻，根本无法抽身去掩护那些降低高度的鱼雷机，最终VT-3中队的遭遇几乎跟VT-8和VT-6一样，12架TBD被击落10架，全队仅对飞龙号投下了5枚鱼雷，并且无一命中。

1942年5月下旬VT-3中队合影

需要指出的是，很多人在谈论中途岛战役中的鱼雷机组时，总是将其评价为“徒劳的英勇”，这样的观点显然是对这些鱼雷机飞行员们极大的不尊重。VT-6和VT-3鱼雷机中队的飞行员们都十分清楚他们驾驶的TBD是性能过时的“古董货”，也十分清楚Mk 13鱼雷的可靠性有多糟糕，更十分清楚日军的零战对他们来说有多致命，但他们在这样的攻击中也几次险些取得成功。

更重要的是，通过鱼雷机编队的努力，南云的机动部队完全失去了编队阵型——赤城号与加贺号和苍龙号拉开了5公里的距离，率先开始规避机动的飞龙号更是已经完全脱离了舰队。而日军负责警戒的零战此刻正忙着猎杀VT-3中队残存的TBD，水面舰艇的防空炮都放在水平射击的角度上，至于日军的航母，机库甲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燃料管线、炸弹和鱼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