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MV CEO许怡然：我怎么看全球市场MMO回暖和中小厂商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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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互联网行业变化最快领域之一，游戏行业几乎5年就有一次大变化，3年就有一次小革命。在这一背景下，对于行业未来以及具体品类趋势的观察与判断、以及如何穿越周期取得成功的实践，就成了从业者一个永远要面对的挑战。

近期，在上海举办的AIGC大会上，17173采访到了MultiMetaverse Inc.CEO许怡然先生，与他一起开放式的聊聊他对今年游戏行业的观察。

作为94年加入游戏业，曾任中国香港乐游科技控股CEO，奇虎360游戏业务线总裁，完美世界SVP/CBO，巨人网络战略投资总监，SOHU公司游戏主管等职，并在21年创立MMV并购七创社，代领人气国漫IP《凹凸世界》进军元宇宙的行业元老。许总对于全球市场上的MMO回暖、行业投资的趋势、AI技术在UGC方面的落地应用等，分享了自己深入的见解，以下是专访内容：

MMV CEO许怡然先生

17173：您最近在忙什么？

许怡然：最近不是很忙，主要是在学习吧。以前一直做游戏，最近更多在研究IP，了解和学习动漫行业。

我很关注AI如何赋能动漫游戏行业，思考AI会不会给这个行业带来比较大的变革和机会，会是什么样的机会、什么形式、什么时间、如何应对。在这个变革的过程中，IP还是不是能保值等等问题。

也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做一些投资。

17173：今年对游戏市场有哪些新的观察？有什么比较重要的关键词？

许怡然：AI喊得响落地还需时间、国内版号回暖、微信小程序流量红利、开放世界大爆发、跨平台成主流、MMO回潮。

17173：目前您观察国内游戏研发对于AI的整体情况如何？中小厂商与大厂的情况和侧重是否有很大不同？

许怡然：我自己看到的大部分玩家应该是不太接受的态度，觉得糊弄，廉价。尤其是对大厂容忍度低。

小工作室、个人创作者、原创IP的项目 2D产品，实际获益多一些。

玩家对玩法上的突破接受性高，但目前为止体验好的产品还没有。

《凹凸世界》这个拥有几千万粉丝的知名动漫IP  是MMV公司目前最重要的业务。

17173：从游戏内PUGC以及游戏外二创方面，AI的潜力有多大，目前有哪些值得关注的落地项目？

许怡然：AI最近最主要的突破还是在语言模型上，所以它最主要的变革是重构了用户交互界面，以往需要专业人士用专业语言沟通才能做的事，现在一个外行用不严谨的口头语言描述也可以了 。

所以对普通玩家参与二创是重大利好，到目前为止应该最主要的案例还是Roblox里面内置的AI功能，具体数据还没有看到，估计到他们下一个季报出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些了吧。

PUGC方面，说实话排除炒作的因素，能拿得出手的案例不多。大多数公司都是在非常积极的关注已经尝试使用，但真正做出来赚到钱的产品还没有出现。

倒是有用AI做广告素材降低这块成本的案例，但只能是降低了人工制作买量素材的成本而已 并不是直接降低买量成本 这两个概念完全不同的。

17173：MMO回潮在您看来有什么新发展？从全球市场来看韩国厂商似乎跟进很快，国内反而比较慢？

许怡然：说MMO回潮，我主要指的是国际市场。

其实欧美人有点怕了MMO。魔兽成功以后，有一大票公司做MMO都没成功。他们做MMO的逻辑主要是堆巨量的PVE，他们没有经验也不太敢做PVP。

所以在欧美MMO这个品类的门就基本关上了。

他们那边玩MMO少，是因为产品供应的问题，不是因为市场需求的问题。除了魔兽，主流市场只剩最终幻想14，上古卷轴OL，还有Runescape这样的老作品了。跟国内情况不一样，国内是不缺产品，用户玩腻了。所以海外除了韩国以外，主流市场已经有可能一代人都没怎么见过新的MMO产品了。

《命运方舟》在STEAM取得过132W的惊人在线

这几年《新世界》、《命运方舟》、《蓝色协议》的大火也证明欧美用户有需求啊。

国内反应慢是因为以前在国内MMO赚的很high，出海动力不足，现在动力足的时候，又觉得MMO这个品类out了。

全都二次元了、全都开放世界了，厂商把国内发生的现象泛化到全世界了。并没有睁开眼睛认真研究。

但是毕竟MMO中国人干的最熟了，我们还是有优势的。我们多年前就已经超过韩国人了，只是这些年没再继续往这个品类上下很多功夫 。

当然中国厂商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啊，买量市场大量产品还是传统MMO的底子 。最近网易的逆水寒不是也爆发了吗？只要把这些能力迁移到海外去，干翻韩国人根本不在话下，欧美日本根本反应不过来的，大把的机会还是属于中国人的。

17173：MMO韩国厂商还有机会吗？

许怡然：长远来看没什么机会了。韩国比较缺乏文化底蕴，走不远。《巫师3》这种波兰文化可能都比他们深厚。

中国人口也有优势，韩国人口也下降很快。我们端游MMO也早都超越他们了。

CDPR靠《巫师3》把波兰文化带向了世界 韩国网游还比较少这种案例

17173：您前几年也陆续运作过《文明OL》、《指环王OL》 ，这些大IP的MMO研发，最后为什么没做出来？

许怡然：《指环王OL》情有可原，亚马逊和腾讯是竞争对手，没办法和腾讯合作一款产品。最近其实又搞起来了，Embracer把指环王IP那家公司给买了，现在亚马逊跟Embracer又签了指环王的IP做游戏，他们家在这条赛道上如入无人之境，赢麻了，还有自家的指环王电视剧巨制，为啥不做啊？

《文明OL》，当时其实是乐游北京的团队在做，虚幻4的跨平台PC/主机/手游，不是外国研发团队。最后腾讯可能觉得品质不够好，以及可能和Take-Two的分成比例等等问题，还蛮可惜的。

17173：当时《文明OL》这个IP怎么谈下来的，有很多竞争对手吗？

许怡然：没有，像前面所说，其实欧美人有点怕了MMO。所以全球没人搞，就把这蓝海留出来了。

我当时去谈IP的时候，漫威、DC、指环王OL、哈利波特、英雄无敌、加勒比海盗等等，MMO品类PC+主机，授权都很便宜。《变形金刚》IP的MMO授权当时50万美金就拿下了。

许怡然在担任360游戏业务总裁期间，曾公布过一款《文明OL》网游

(配图为文明单机版)

17173：在您看来，游戏厂商做开放世界的回报如何？这个趋势是正确的吗？后面会如何发展？

许怡然：最怕就是大家一拥而上，为了开放世界而开放世界，反而把自己的核心优势弄丢了。

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玩家都喜欢开放世界，开放世界也有很多细分的类别。有的玩法结合开放世界如鱼得水，比如魂系变成艾尔登法环，有的玩法根本不合适变成开放世界。

后面肯定会有大把厂商因此损失巨大。但好处是，至少锻炼出来不少人，磨合的高品质游戏大兵团作战工业化生产的能力和经验。

17173：怎么看原神Like的产品？

许怡然：其实挺奇怪的，没怎么看到用《原神》这套东西换更多题材的产品。包括幻塔也是二次元的，假设换一个僵尸、魔幻、科幻、权力的游戏、赛博朋克的题材呢？

17173：您从投资者角度来看，今年中小团队的生存情况怎么样？

许怡然：最近看到伽马数据的一个报告，今年非上市公司的占比从16%涨到22%。其实我觉得现在版号发放是有倾向性的。更多倾向于中小团队、绿色游戏。所以我认为小厂商肯定日子不好过，但是中厂商其实还不错。

对小厂来说AI其实是重大利好，干脆一个人把事情都干了，你要想办法尽量最小，别半大不小。如果你还得招人、成立公司、融资就很难做。

如果一个人业余时间做游戏，一个人能把游戏做出来，反而有人投你，因为人家认为你是AI的先驱。如果是传统的做法，二三十个人，还想做一款手游，没人投了。

索尼中国之星计划中最受关注的游戏之一《失落之魂》最早就是由1人开发

17173：今年有看到一些中小型团队，之前做单机/主机开发在大厂或者外包做了10来年的，现在开始做自己的游戏。这是不是也是个趋势？

许怡然：我觉得这个机会确实慢慢的就来了。从时代来看，我们80后那一代人是看日漫长大的，所以能出现《原神》这样国际化的产品，它面向的是欧美喜欢二次元文化的人，本来比较少这种游戏，但原神破圈了。

而实际上欧美文化中还有很多流行的题材比如僵尸、科幻。咱们90后、00后不只看日本二次元，是什么都看，很国际化，甚至很多人英文说的都很溜。他们这一代是能把中国文化做成国际化包装，利用国际化方式表达出来的。这一代人刚刚出现。

类比就有点像二战后，日本被美国管理后，开始熟悉欧美文化，所以什么寿司、忍者、武士道、战国这种一票日本传统之前很土的文化，经过包装之后变成欧美喜欢的东西。

其实最早的忍者就是我打不过你，在背后偷袭你丢飞镖、捅刀子、丢石灰粉。后来能被包装成很酷的概念，为什么呢，因为二战后有一代日本人，在欧美文化影响下成长，到70-80年代他们三四十岁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把日本文化包装成欧美流行文化。

所以不只是二次元、《原神》这样的产品，很快会出现各种不同类型欧美人能看懂的中国人做的东西。比如像《黑神话》，就是向《战神》学习了很多东西。《影之刃：零》他把机械、蒸汽朋克和武侠结合在一起。

我太好看这个方向了，我觉得这个方向特别好。

《影之刃:零》一款结合东方武侠+西方蒸汽朋克题材的PC/主机新游，在海外也广受关注

17173：也挺像CDPR、DE(星际战甲开发商)这种厂商的？

许怡然：对，有一些团队之前在给欧美厂商做外包，他这个范儿和工业化能力他都具备，所以只要给一个推力。

之前没有，是因为不赚钱，现在有原神、永劫无间大家觉得能赚钱了。这个推力是钱、投资人。这边钱多了，另外一边AI把成本降低了。两边一作用力，再加上一代人懂欧美文化、懂欧美3A开发的流程。三个推力加起来这个事情就能成了。

17173：最近有不少日本制作人加入中国公司，中国厂商也投了日本的团队，此前好像很少看到这类合作。这方面您有什么观察？

许怡然：第一个是中国有钱嘛，日本资本市场没有那么热。

第二就是中国厂商有一些能力，是他们比较看中的。比如索尼为什么花了36亿美金去买Bungie，就是想学Live Service(服务型游戏)，其实他们当时也想买乐游。

3A买断制游戏60美金很久没变，成本可能增加了10倍，导致3A游戏这条路越来越难了。

索尼就想做Live Service，全球能做Live Service的公司其实屈指可数，比如FF14、上古卷轴OL、GTAOL、星际战甲、命运这些。其中能买的又很少，微软买了Take-Two，腾讯买了乐游。

索尼当时对乐游的报价没比过腾讯，所以花了36亿美金去买Bungie也有点被腾讯给激的，市场上已经没有什么适合买的对象了。他买了Bungie以后立即在公司里成立了个部门，由Bungie的人领头，叫Live Service部门，让索尼旗下各个工作室都来学做Live Service。

许怡然作为乐游CEO 曾操盘腾讯13.7亿美元对乐游的收购

17173：现在更年轻的用户，和80、90后的用户需求、习惯好像又不一样，您怎么看？

许怡然：我觉得时代的不同是小不同，人性的相同是大相同。全球人类自古至今基因没怎么发展过变化。什么事情能让人快乐，也没有很大的变化，抓住这个不变的东西最重要。

任天堂是我最喜欢的公司，他们设计游戏经常喜欢从人性底层的快乐需求出发，设计出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而且老少皆宜，可以传承很多代人。

变化的东西也有，举个例子 当年MMO强制社交，用户能接受。现在不敢干为什么呢？

因为当年没有微信，全世界都没有社交软件。当时大家把MMO当社交工具。比如《RuneScape》这个欧美最早的一批网游，20年了。大家主要在里面干什么呢，就是聊天。

所以当年逼用户社交，他们不是特别反感，有收益。现在社交软件都用不过来，不想被迫在游戏里社交。

我觉得除了可以面向年轻用户，也可以面向三四十岁的用户做游戏嘛，他们的付费能力很强。你看演唱会基本上都用老的经典明星，就是冲着他们的粉丝支付能力去的。

但是要选好目标用户就不要摇摆，不要纠结，最后变成两头不靠。